【每日一修】《孟子》注译读解040 贤才可拜不可召
【每日一修】《孟子》注译读解040
《孟子·公孙丑下》4.2<下>
贤才可拜不可召
【原文】景子曰:“否,非此之谓也。礼曰:‘父召无诺(1);君命召不俟驾(2)。’固将朝也,闻王命而遂不果,宜(3)与夫礼若不相似然。”
曰:“岂谓是与?曾子曰:‘晋楚之富,不可及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义,吾何慊(4)乎哉?’夫岂不义而曾子言之?是或一道也。天下有达尊三:爵一,齿一,德一。朝廷莫如爵,乡党莫如齿,辅世长民莫如德。恶(5)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故将大有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欲有谋焉,则就之。其尊德乐道,不如是,不足与有为也。故汤之于伊尹,学焉而后臣之,故不劳而王;桓公之于管仲,学焉而后臣之,故不劳而霸。今天下地醜(6)德齐,莫能相尚,无他.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汤之于伊尹,桓公之于管仲,则不敢召。管仲且犹不可召,而况不为管仲者乎?”
【注释】
(1)父召无诺《礼记·曲礼》:“父召无诺,先生召无诺,唯而起。”“唯”和“诺”都是表示应答,急时用“唯”,缓时用“诺”。父召无诺的意思是说,听到父亲叫,不等说“诺”就要起身。
(2)不俟驾:不等到车马备好就起身。
(3)宜:义同“殆”,大概,恐怕。
(4)慊(qian):憾,少。
(5)恶(wu):何、怎么。表示疑问。
(6)醜(Chou):类似,相近,同。
【译文】
景丑说:“不,我不是说的这个方面。礼经上说过,父亲召唤,不等到应‘诺’,‘唯’一声就起身;君王召唤,不等到车马备好就起身,可您呢,本来就准备朝见齐王,听到齐王的召见却反而不去了,这似乎和礼经上所说的不大相合吧。”
孟子说:“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呀!曾子说过:‘晋国和楚国的财富,没有人赶得上。不过,他有他的财富,我有我的仁;他有他的爵位,我有我的义。我有什么不如他的呢?’曾子说这些话难道没有道理吗?应该是有道理的罢。天下有三样最尊贵的东西:一样是爵位,一样是年龄,一样是德行。在朝廷上最尊贵的是爵位;在乡里最尊贵的是年龄;至于辅助君王治理百姓,最尊贵的是德行。他怎么能够凭爵位就来怠慢我的年龄和德行呢?所以,大有作为的君主一定有他不能召唤的大臣,如果他有什么事情需要出谋划策,就亲自去拜访他们。这就叫尊重德行喜爱仁道,不这样,就不能够做到大有作为。因此,商汤对于伊尹,先向伊尹学习,然后才以他为臣,于是不费大力气就统一了天下;桓公对于管仲,也是先向他学习,然后才以他为臣,于是不费大力气就称霸于诸侯。现在,天下各国的土地都差不多,君主的德行也都不相上下,相互之间谁也不能高出一筹,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君王们只喜欢用听他们话的人为臣,而不喜欢用能够教导他们的人为臣。商汤对于伊尹,桓公对于管仲就不敢召唤。管仲尚且不可以被召唤,更何况连管仲都不屑于做的人呢?”
【读解】
在上节对话中,景丑认为孟子对齐王不够尊敬。孟子则以齐国人不与齐王谈论仁义之事,反驳景丑认为自己对齐王不恭敬的指责。景丑又辩驳说,他说的不完全是臣子需要尊君这个意思,而是君臣之间相处要符合礼的要求。接着引经据典,以《礼经》上所说的父子、君臣之礼,对照指出孟子这样做似乎和礼经上所说的不大相合。
景子强调的是上下尊卑的礼制,以及人们应当遵循的礼仪规范,我们可以称之为“外在的礼”,其表达的是对君主本人的敬意和忠诚。而孟子强调的是恪尽职守,发挥自己的才智,与君主一道为整个国家的治理献策出力,我们可以称为“内在的礼”,其表达的是对君主所代表的国家的敬意和忠诚,乃至对君主所应当承担的道义责任的敬意和忠诚。作为当时社会的行为规范,外在的礼固然重要。但是,如果臣僚都只知遵守外在的礼,而不懂得礼背后的含义,那么这个国家也就不能长久了。
同时,孟子也指出了外在的礼存在的问题,即上下尊卑不能仅仅取决于人的爵位高低,还应该尊德和尊长。在朝堂看爵位,在民间看德行,在家族看年纪。这向我们传达了这样一种思想,朝堂的权力应该仅限于朝堂之内,而不能用来压制老百姓。在孟子看来,官民是平等的。
接下来,孟子以商汤王对待伊尹,齐桓公对待管仲之事,充分说明了“贤才可拜不可召”的道理。也就是说,并非所有臣子都是唯君命是从的,某些国家重臣就属于“不召之臣”,君主是不能召见他们的。有的是已经退休的有功之老臣,有的是如孟子这样的宾师或客卿,以及后来某些朝代出现过的国师等等。君主有事找他们,只能屈尊就驾。当然,“不召之臣”往往会主动来见君主议事,不会故意摆个架子。
诸葛亮对刘备摆架子,只是为了试探他是否真诚,是否值得与之合作。一旦拜相之后,诸葛亮对刘备再没有摆谱,而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便是“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最后,孟子指出:“商汤对于伊尹,桓公对于管仲就不敢召唤。管仲尚且不可以被召唤,更何况连管仲都不屑于做的人呢?”而这个连管仲都不屑于做的人就是孟子自己。因为在《公孙丑上》里,当公孙丑提出管仲来和孟子相比时,孟子已经说过,自已根本不屑于与管仲相比(见【每日一修】《孟子》注译读解027《孟子•公孙丑上》2.1.1)。比都不愿意比,当然就更不愿意做了。可见孟子的自视是很高的。
正是因为他们的“清高”而不肯苟且,所以无论是孔子还是孟子,周游列国都不被重用。然而他们却成了千古圣人和亚圣。他们的政治主张在后世虽然没有被完全充分利用,但也成为了中国文化的根脉,成为大多数盛世王朝的立国之本。相反,像苏秦、张仪那样的纵横家却完全没有孔、孟的“清高”,“展开谈天说地口,来说名利是非人”,只管游说得君王高兴,不择一切手段,在当时大行其道,甚至能够“挂六国相印”。但其结果不仅造成的社会动荡、人心不古留下了斑斑劣迹,本人的结局也都很惨,更为后世贤人君子所不齿。
撇开对孔、孟与苏秦、张仪的比较不论,回到对用人方面的要求来看,孟子在这里的意思是很明确的,就是要求当政的君王“尊贤使能”,“尊德乐道”,礼贤下士,主动放下自己尊贵的架子而启用贤才,甚至拜贤才为老师,就像商汤王对待伊尹,齐桓公对待管仲那样。其实,这也是儒学在用人问题上的基本观点。
孟子简介(下):孟子早年受业于子思(孔伋,孔子之孙)之门人。他对孔子尊崇备极,是位非常有抱负的政治家。与孔子一样,孟子一生也过着长期的私人讲学生活。中年以后怀着政治抱负,带着学生周游列国,推行他的政治主张,随从学生最盛的时候,是"后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晚年回到故乡,从事教育和著述。
审编发布:秦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