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双和小双
吴廷友
十一月份的季节有点像陈老伯的家境，立冬、光棍节、小雪、感恩节在这个月里都占齐了。
这是中医院住院部一间十几平方米的旧式病房，房内安置了两张床位、住了两个病人。陈老伯是先期进入的病人，住在靠窗口那张床上，我爱人住里边靠门口那张床，她患了抑郁症、我的工作是陪伴她。
住院后，我了解到陈老伯的陪伴是他的女儿，四十多岁的年龄，中等个子、椭圆的脸蛋、微微有些发胖、像一个可爱的“玩具娃娃”。她照料病人无微不至、问寒问暖、谈笑风生、称得上是个孝顺的乖乖女。
“同病相怜”，作为病人，大家同在一间病房，所以都特别融洽和客气。我主动与陈老伯的女儿聊天，知道了她们家里的一些情况。
她名叫陈蓉，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她有过两次婚姻，第一个丈夫是个警察，得癌症死了，留下一个男孩，今年已经大学毕业。第二个丈夫是搞监控仪器安装的，婚后，她们有一个五岁多的女儿，而陈蓉自己没有正式工作，在家当家庭妇女。
陈蓉的父亲是一位退休职工，退休前在一座国有大型钢铁企业里担任工程师。
陈老伯才七十八岁的年龄就患有抑郁症、糖尿病、高血压、前列腺肥大等老年人常见病。就像这入冬的季节一样，气候变冷，万木凋零，他这把衰败的老骨头再也经不起折腾了。这次是糖尿病、抑郁症病情加重了才到医院来住院治疗的。
陈老伯和他女儿住在医院里，饭由老伴从家里拿来，然后，老伴就坐在旁边的陪伴床上，看着她父女俩吃饭，一家人那个亲切劲儿令旁人羡慕。
两天后，我爱人向医生请假回家去办事。第二天九点多钟返回医院，正逢医生查房，病人起床洗漱、方便、早饭、亲属探望送东西的时候，病房里比较混乱。
我们来到病房，发现房门大开，屋内空无一人，陈老伯和他女儿都不在。于是，我们走进病房来到自己床位，等候医生来查房和治疗。
不久，陈老伯端着茶杯回来了，他与我们搭讪了一下，把手里的茶杯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躺上床去也等候医生来查房和治疗。
一会儿，他女儿也走进了病房，我主动与她打招呼，她盯了我们一眼，没有反应，径直走向陈老伯床边，好像与昨天的陈蓉判若两人。
陈蓉来到父亲床位边，见父亲闭着眼在养神，就关心地问他，“外面这么闹，你还睡得着？” “我正在做梦”，“梦见啥了？”“梦见了‘鬼打架’！” 陈老伯含糊地回应她，那个口气明显地不客气。
这时，陈蓉留意到靠床头柜那边的关闭着的窗帘有点异样，那窗帘后面的地上放着自己的手提包，于是她去掀开窗帘察看，见手提包还在，但提包开口的拉链已经被拉开，她心中一紧，拿起包来一摸。突然，她大惊失色地叫唤起来：“不好了！我放在手提包里的一千五佰元钱不见了！”
她焦急地翻找着手提包，看着床上已惊醒的两眼迷茫的父亲，大声呵斥起他来：“我给你说，我到楼下花园去抽支烟就回来，专门吩咐你把我的包包看到，才一根烟的功夫，包包里的钱就不见了！你到那里去了嘛！”
陈老伯有气无力地回答：“我是个病人，那有心思来给你照看东西哟！整晚都是迷迷糊糊的，早上才眯缝眼睛睡着了一下，你是那个时候出去的，我都不晓得！醒来后，你又不在病房，我去打杯开水都不行哪？”
她像个乡间怨妇似的埋怨着父亲，把丢失钱的责任全部嫁祸给了父亲。这那里是一个子女对待年迈多病父亲的态度！
陈蓉在病房吵闹了一阵，引来许多围观者，最后她用手机找人说了一通，才对陈老伯说：“我去派出所报案，等一会妈妈和大双要来照料你！”说完，她怒气冲冲地走了，陈老伯的心情却跌入了冰窖里。
中餐时间，陈蓉又和她妈来了，她们送来饭菜、照料陈老伯吃饭，一家人又快快乐乐地相处在一起。席间还听见他们在谈论陈蓉上午丢钱的事，只听陈蓉说：“小双给我打电话说了这件事，我在电话里就批评她不应该责备父亲，她出门抽烟本来就应该把手提包随身带着的……”这就怪了，早上还恶狠狠的陈蓉，这会儿又变成了乖乖女了？
当陈蓉有事离开后，留下她妈来照料陈老伯。一头雾水的我好奇地询问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严守“家丑不外扬”的陈老伯和老伴，可能是受到这场风波的刺激，才“竹筒倒豆子”般的讲述了大双和小双的故事。
“前两天来照料我的是大双，名叫陈蓉。今天早上来换班的是小双，名叫陈静。我们只有这两个孩子，是一对双胞胎。”陈老伯说道，“说起这些事累”他停住了话头，习惯性地闭目养神。
陈妈妈接着说：“小双儿吋患中耳炎，治疗后听力下降，留下个耳聋的毛病，父母怜惜弱小的孩子，小双从小就被娇生惯养。大双聪敏顽皮，他爸对她严格管敎，‘黄荆棍下出好人’小时候的大双没少挨过打。
两个孩子长大了，大双结婚安家，有过两次婚姻，生有两个孩子；小双的那个德性，没有工作，找个工作也干不长，加上有耳聋的毛病，找不到对象，四十多岁年龄了还没安家，一直打光棍，长期与我们住在一起，是个十足的‘啃老族’，她还经常与我们吵闹。大双是个孝顺的孩子，见她爸多病，为方便照料和避开小双的吵闹，就叫我俩搬到她家里去住，去年我俩搬到大双家去住了，将我们的房子让给了小双，小双每月的生活费都是由我们负担的。你们也看见了，她不但不感恩，还又歪又恶的样子，在这个家里她不相信我们，但却特别地信服大双。”
躺在床上的陈老伯动了动身子，嘴里发出一声长叹，我看见他眼框潮湿了。
下午，小双回了一次病房，她对陈老伯说：“我到派出所报案后，他们说要到医院来调监控录像看后才能破案。”说完这些话后，她说还要去找人，就匆促地走了。
晚饭由大双送来，同时来的还有大双的丈夫，他手提一袋苹果和一袋卤鸭来看望岳父母，陈蓉摆上饭菜照料父母用餐。交谈中，我听陈蓉说道：“小双刚才打电话来说，派出所查看医院监控录像后，已经抓到了盗窃犯，但是没有追回到小双丢失的钱……小双有残疾，生活也不顺，就不要过多去指责她了，我们要鼓励她去找事情做，让她能自食其力。她丢失的这一千多块钱就由我来补贴算了！……”
第二天是感恩节，中午，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大双、她的丈夫、女儿、前夫的儿子、还有小双，她们带着吃的东西又来看望陈老伯。吃完饭后，一家人来到医院楼下花园中，他们走进池塘中间的凉亭里，围坐在石椅上，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大家消释前嫌，谈笑风生，陈老伯二老儿孙绕膝，享受着天伦之乐。我路过的时候，向笑容满面的陈老伯他们问好，看见快乐的这一家子，还真令人羡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