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茉莉

　　*李炜

　　吃过晚饭在电厂周围散步，路过农民的屋子，屋前种了一大片的的紫茉莉，淡淡的香气随风飘来，持久地散布着，如山间清泉细微的流动，幽香萦绕。我简直是欣喜若狂，忍不住摘下几朵带回电厂公寓，次日醒来犹有幽香萦绕。正像宋代许棐所言：“情味于人最浓处，梦回犹觉枕边香。”紫色茉莉花开的味道，是家的味道。

　　紫茉莉的花其实是紫红色的，单瓣的小花，像一小小的喇叭，傍晚开得正好，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我们也叫它烧汤花，因为恰好是晚饭时候可以看见一大丛地开着，远看像举着小红伞，又像是一簇一簇的火焰在燃烧着，走近又像小喇叭对着天空吹奏着盛夏小夜曲。

　　紫茉莉的花还有黄色、粉色、白色。几株不同颜色的紫茉莉种植在一起，第二年就可以收获彩虹色的花朵，有的会是一半红一半黄，有的会是一半黄一半白，最好看的莫过于条纹状的一缕红一缕白一缕粉，浑然天成的恰好，非常美丽。

　　紫茉莉的种子是黑色的，和苍耳有点相似，大大方方地展露在枝头，采摘后收集许多，轻轻一捏就可以褪下黑色的外壳，里面是珍珠粉一样的白色的粉末。我常常会把它们收集在一个小盒子里。据说这种粉末可以消除脸上的雀斑。不过，我从来都没试过，我们小时候还没有洗面奶、爽肤水、防晒霜这些高级的护肤品。只有五分钱的棒棒油，手指粗细的奶白色的半固化甘油。冬天的脸和手冻得红肿，长了冻疮，用热水清洗过后，涂上棒棒油，过几天就会好。北方的冬天气候特点就是干冷，皮肤干燥缺少水分，凌冽的北风吹在脸上就像刀割一样，几乎每个小孩子到了冬天都会有冻疮。

　　我和小伙伴们最喜欢把紫茉莉摘几朵，从花的尾部抽取长长的花蕊，然后别在耳朵后面，紫茉莉在耳边荡漾着，内心充满了欢喜和满足感，像戴了红色的项链，非常漂亮。我们在村口跳皮筋、玩方格子、踢毽子。紫茉莉就是农家少女的最爱，心思简单纯粹，性格质朴大方，随意在角落里扔几粒种子，当年就可以开出许多的小花，它的枝条粗壮结实，也不用去费心修剪，就会肆意地绽放。相比娇气、对土壤酸度有严格要求的茉莉花，紫茉莉只要有泥土、水分和一点阳光就已经足够了，可以长成健康朴实的模样，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这也许是乡下人喜欢紫茉莉的缘由吧。它枝头上绽放着傍晚时分饭桌上的几碟小菜、几个馒头，几碗冒着热气的稀饭，一家人在一起的团圆，是任何大鱼大肉都替代不了的祥和兴旺。

　　在田间劳作了一天的父亲回到家还要给我做饭，厨房里全是烟，熏得父亲一直在干咳。父亲会做面辣子，还会做韭菜疙瘩汤。父亲几乎不会炒菜，面辣子的做法非常简单，先用面粉加水顺着一个一个方向搅拌均匀打成面糊，放入大蒜，辣椒面，蒸馍的时候放在锅中蒸，蒸熟后加入盐，然后就着新出锅的热馒头，非常香。韭菜疙瘩汤就是面粉加水，然后加入切碎的韭菜和盐，顺着一个方向搅拌均匀，然后用筷子夹起一块，下开水锅翻滚，要是锅里的韭菜疙瘩大了，可以用筷子再夹小一点，锅开后加一点凉水，两煎之后就可以了。盛在碗里，放一点油泼辣子，绿中有红，色香味具。

　　味蕾的记忆是伴随一生的，也是乡愁的记忆。现在生活条件好了，我也会给孩子做韭菜疙瘩汤，当然已经是改良版的，我会把胡萝卜、土豆、香菇和木耳切成小丁炒熟，拌到疙瘩汤里，孩子吃了觉得非常香。但是我已经吃不到儿时的滋味，那是满满的父亲的味道，那是劳累了一天疲倦的父亲给自己的孩子最简单的表达，最朴素的关心和爱。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紫茉莉一年又一年地在努力绽放着，陪伴着乡下破旧的老屋，陪伴着渐渐萧瑟寂寥的乡村，可是世界上那个最疼爱我的人已经不在了。

　　作者简历：李炜，女，笔名漱玉。陕西省作协会员，鲁迅文学院第十五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作品见《人民文学》《诗刊》《绿风》《飞天》《延河》《草堂》等刊。      

　　地址：陕西省渭南市蒲城县东陈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