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父亲的父亲节（外一首）

　　——写给父亲

　　梦阳

　　父亲  你已经习惯了这一天的缺席

　　而我  还没学会不再哭泣

　　隔着薄薄的一抔黄土  却是一段永恒的距离

　　你走了  把我的故乡也带了去

　　从此  我不敢轻言回家

　　怕那相框里的目光 不经意间就让我失语

　　不经意间  就想起

　　那一天  你还在种地

　　种着  种着  你就把自己种成了一株最老的玉米

　　你来自尘土  又回到了尘土里

　　在那里  母亲还会摆好饭菜等着你

　　你要好好好的对她  

　　种菜一起  浇水一起

　　那棵柏树上的乌鸦  会告诉我你们的消息

　　那片土地上的麦子  会告诉我你们的消息

　　44年了  我没有为你端过一杯水

　　没为你洗过一次脚  没为你梳过一次头

　　父亲啊   注定了今生我欠你

　　欠你的   没法用汉语统计

　　爱我是你  疼我是你   

　　一生只用蒲扇拍过我一次的  还是你

　　刚知道疼你  我们却拉远了距离

　　如今  伸出我有力的手臂

　　却再也不能像你抱我一样  抱一下你  

　　窗外的阳光  早已湿成我心中的雨

　　此刻  站在你的脚印上  

　　面对岔路口  找不到一个可以取暖的词语

　　父亲  你对儿子是不是有点小气

　　我知道  草说枯就枯了 叶说落就落了

　　就像  星星说没了就没了

　　这些  我们都无能为力

　　可我  还是忍不住想求你

　　来世  我们 做兄弟

　　生  一起    死  一起

　　谁都不把谁   残忍地抛弃  

　　……

　　而今生  我却成了你留在人间一行孤独的诗句    

　　孤独得没人读起  孤独得没有词语

　　仿佛秋夜的明月   没有虫鸣  也没有星子的踪迹  

　　守岁夜，与父亲书

　　年 去了   

　　父亲  也去了

　　年  又回来了  

　　父亲啊  却再也回不来了

　　那个年夜  我把你从内堂抱到客厅

　　不知道像不像你曾经抱我的样子

　　只知道那几步   我就残忍地抱走了你的一生

　　84①的大劫  你终究没有躲过

　　你做了我一生的父亲  我还没有学会怎样做你的儿子 

　　从此  

　　我的年  一年冷过一年

　　五年了  我为你写不下一粒取暖的文字

　　今夜的泪光里  我只想与你对饮了这杯浊酒

　　咱们不话桑麻  只拉家常好吗

　　人说多年父子成兄弟  可我们父子一起没多年呀

　　45岁  你做了我的父亲

　　读书  漂泊  22年零5个半月我不在你身边 

　　我没有资格和你  称兄 道弟

　　如果有来世  让我做你的父亲好吗

　　让我学着  疼你  爱你

　　我知道  一生只用蒲扇拍过我一下的你绝不允许

　　你一定会   命令我照顾好你最疼爱的孙女

　　那么   我就求你  

　　我们顿顿同一个桌子吃饭  年年同一壶酒守岁

　　别让我只对着你的照片  和你座位上那双一动不动的筷子

　　不管做不做得了兄弟  谁都不准缺席……

　　注①：在故乡有“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之说。故谓73和84是人生大劫。

　　简介：

　　贺生达：（1973——）笔名梦阳，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已在《十月》《诗刊》《星星》等发表诗文600余篇（首），曾获首届“延安文学奖”等多项全国性奖。著有《中华经典精粹解读•资治通鉴》（2012年4月中华书局出版）。现为首都师范大学语文报刊社常务副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