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的母亲

　　那天，三弟打电话说母亲身体不舒服，想来县医院检查一下。我心里一惊，母亲身体一直很好，基本上没有吃过药，去年只是在我问起时才说，胃有时候不舒服。我说，要不咱到医院检查一下，母亲说，算了吧，拿点药吃吃就好了。后来我常打电话问起这件事，母亲便说好多了。我不知真假，如此看来，母亲这病轻不了，我的心霎时揪的紧紧的。

　　医生开单做了胃造影，结果显示食道有阴影。我知道这不是好事，可并不敢对母亲说，医生也委婉地说需要住院进一步检查。母亲显然是没有预料有什么特别的后果，就央求医生能不能开点药吃或者回家输液治疗。医生很无奈，我只好对医生说，我们现在什么都没准备，回去准备一下再来吧。在医院的走廊里，我和落在后面的父亲说了我的担心，询问父亲是不是到市里去再检查一下。父亲点头默许。

　　第二天我开了车直接到家里把母亲和弟弟拉到省人民医院做胃镜检查。在候诊期间，看着一个个从检查室出来的人们干呕、浑身散了架似的被亲人搀扶着，我满是担心，怕母亲不能忍受，母亲进去检查的时间比别人都长，我的手心里满是汗，我知道肯定有问题了。母亲出来却若无其事，但医生把我叫进去让我去做病理等待结果。我选择了快检，结果出来让我脑袋一片空白，癌症晚期。我和弟弟坐在椅子上谁也不说话，不知如何是好。倒是女儿提醒我们，赶紧找医生咨询一下吧。匆匆来到门诊室，医生说只能住院了，检查后再制定治疗方案。我让医生开了点药，先回家准备，和父亲商量一下，再过来住院，我不准备告诉母亲真相。

　　再次回家去接母亲，她一个人坐在屋檐下乘凉，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我强装笑颜告诉母亲，咱们去住院治疗一下，病好的快些。母亲有些不情愿，看我们都坚持就答应了。来到医院依次检查完毕，幸好，癌细胞还没有扩散。看着瘦小的母亲，我们和医生商量没有做手术，仅做放化疗。我们和医生护士约定，暂不告诉她病情，本是要瞒着母亲的，母亲却也从没问过，想必她早已知情。我根据医生的要求，为她准备了缓解放化疗副作用的药物、食品等，可化疗对母亲的副作用极小，母亲并没有出现呕吐、脱发等现象，我暗自为她庆幸。母亲的精气神不减，每天早早起床，跟着一个女病人家属在电梯间做锻炼，输完液休息一下就在走廊来回慢走。40天的第一个疗程结束后，母亲说什么也要出院，等不得观察期满。医生只好在检查完毕后开了药，交代了注意事项，要求15天后赶到医院进行第二疗程治疗。第五个疗程结束后，母亲说什么也不来了，我说为什么呢，母亲说医生总是拿她做榜样，领着病人说，看人家治疗的效果这么好，能吃能喝治好了。我还去干什么？我一时无语，不过出院时的检查结果也确实没什么问题了。母亲也记住了医生的嘱咐，不吃生冷凉硬东西，少食多餐。在家休养一段时间后，母亲开始每天在院子里走步，逐渐到大街上，然后绕大街慢走，逐渐成了习惯。

　　那段时间，我从每天打电话到每周回家探望，看着母亲逐渐红润起来的脸庞，我紧揪着的心慢慢放下来。我给父母讲了无数遍的道理，与其在医院花钱如废纸，不如在家花钱保养身体。这次他们终于开始每天喝牛奶，讲究营养了。看我嗔怪的表情，母亲说，攒钱那还不是让你们多少成点事啊。我笑着说，我们可没指望着靠你们的钱成事。你们的健康才是我们做儿女的大事。

　　一晃五年过去了，同期的病友大部分已经过世。每每说起来，母亲总会念叨起他们的毛病，责怪他们不听医生的话，胡吃乱喝。我知道，母亲良好的心态也占了上风。她知道该如何善待有病的身体，如何让已经衰老的身体健康起来。平时她除了慢走就是在家看书，从不去打麻将、听别人说闲话，不去着急生气，能大度的看待一切。

　　最近我回家时母亲说，闲在家里没事，我给你们每人缝制了三副鞋垫，买的鞋垫用不了几次就烂了，又薄又硌脚，我的眼越来越花了，趁现在还看得见针脚，多做些。我说，你费那劲干嘛呢，几块钱的事。母亲说，这不是钱的问题，当然了，不光给你们，我也给自己做了三副，不能亏了我自己！

　　我笑了起来。这就是我的母亲，一个身患癌症五年的开朗的母亲！

　　耿建华，河北省石家庄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