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追悼他,在本应该是淅淅沥沥的清明。
这是他走后的第五天。
当我听到他离开的消息的时候,我其实出乎意料的平静。当我回去跟他仅有一门之隔的时候,我仍然对这件事情没有太多实感。
我的身上留着他的血液,但我跟他的感情却平淡似水。每年见他的机会只有过年,或者有时候因为其他事情回去,但也是少之又少。
今年我见过他三次。第一次是过年;第二次是他的兄弟逝世他来参加葬礼,坐在轮椅上,泣不成声;第三次没想到竟然就是永别。他躺在冰凉的灰色水泥地上,躺在漆红的窄小棺材里。
我一直觉得我跟他的关系不算太好。虽然从来没有过争执,但从来也没有其他过多的言语。甚至这十八多年来我叫他爷爷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我遗传了他不善言辞的性格,我几乎从未给他打过电话说过我想他。在他走后的第四天,看着空空如也的灵堂,我突然有点开始想他。
他的最后我没能赶上,他的最后他的子女们都没赶上。回来的第二天我不敢去他在的地方给他烧纸。在第三天,我才敢在大人的陪同下去给他烧一炷香。
这五天我只给他守过两次灵,其他的都因为种种原因没能陪他。
他们在他的葬礼上念着他的生平,混着哀乐,起起伏伏。那是一个我有点完全陌生的人。受人爱戴,一直当着队长。手巧,甚至会绣花。平凡,但是个参加过抗战的军人。
他们都说,他走的很安详,就像睡着一样。在盖棺的最后我去看他,真的,就像睡着一样,跟午后在院子里小憩的他很像。
从听闻噩耗到参加葬礼时,我的情绪都没有过太大的波动。但当我看着装着他的棺材被一捧捧黄土完全盖着的时候,我才突然很伤心。
我没有爷爷了。
昨天下午弄完一切,在善后的时候,我和我妈坐在他灵堂外面,突然感慨,这些天的全部好像就是一场梦。那个地方,没有他,今后的我应该是不会再回去了。
人们都说家破人亡,但我认为,人亡了家才破。我没有了老家,因为老家没有了他。
在那封闭的空间里,我跟他的联系只有他不再流动的血液和他手里攥着的我的衣角。
在他走后的第五天,我有点想他。
今下午上课的时候,说到死我莫名的很哀痛。老师讲到有句话,我突然不受控制的哭了。我想,我是真的开始想他了。
我割掉的不止是我的衣角,还有我的冷漠。阴阳相隔,我再也不能陪他说说话,再也不能跟他同处一室坐下来好好的吃一顿饭。那些我曾经以为的习以为常都变成了无法重来的过去和记忆中的永恒。
我的无感,我的冷漠,我的平淡终归随着那堆火被飘散殆尽,留下的只有忏悔和思念。
我姓张,跟他是同一个姓氏,我的身上有他的血液,我是他的传承。
爷爷,望在天国,您能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