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第三届{爱国孝亲家教家风征文}秦氏家谱
祖坟图系辞
系曰：上页即秦氏官门口之祖坟图也。春露秋霜，云礽起怵凄之感；僾见忾闻，宗庙动孝敬之思；水源木本，知渊源之有自；左昭右穆，审世代之次列。仰见，群蒿凄怆，咸曰神之格思；俯献柤豆馨香，恭维享于克诚。总坟墓湮于野草，而良心讵付东流哉！况我秦氏子孙繁衍，皆先世之积德所致，是春秋祭扫，乃事之最棨重者，可不兢兢以为诸事之先乎！
后裔秦治绘图并志
列 传
始祖宏专公传略
公讳宏专，刚直严肃，勤俭恭谨，务农为业。生平衣不求美，食不求精；爱人如己，恶恶如仇；贫不自馁，富不自矜；虽甚刚直，人多爱重。至今犹以和睦乡邻见称。配赵孺人，柔顺勤俭，善承夫意，同甘共苦，偕理家务，家道勃兴。卒以佃佣之家，丰衣足食，以终其身。子一，早逝，大伤厥心，遂以侄继福承嗣。
曾祖秦公继福行状
公讳继福，幼时家奇贫，踵决肘露，见富人无愧色。既长有才艺，明农务，辩土性，善察水旱，树艺有方，家业勃兴，又能勤俭持家，卒以佃农之微致巨万之富，而无富相骄态。出不乘马，坐不重褥，事亲色养，爱敬兼至。我高祖宏专公家法严肃，偶有过失即加责斥，公奉承无违，不拂其意。爱亲之所爱，而惠及亲邻。性宽厚，虽遇横逆，亦无愠色；辛苦作劳，仍自咏歌；善于教人。每遇农暇，招集仆佣，教以治家之法。曰孝友，曰勤俭，曰宽厚，曰有备无患。言之详明，悉出心得，人无智愚，均能领会。凡佣于其家者，后多为富翁云。公于贷出钱谷，听其自偿，无力偿还者，则舍之。亲邻贫苦者，赒恤之，绝无德色。
配强孺人，邻家子也。性淑慎慈惠，勤俭明敏，孝敬公婆，甘旨时具。教育子女，不贷小恶，敬事丈夫，善于内助。来归时，家寒苦，孺人处之无难色。公婆性严，事之唯谨。继福公远出，汲水析薪之事，以身任之。夜分而卧，鸡鸣而起，馈烹缝纫，事无巨细，无不身亲为之。其后家业即兴，百物亨丰，孺人仍固守俭约，不变其旧。同治六年，回匪破村窨，其子登科中弹殁，子妇郭氏亦殉难，公不胜哀痛，饮药自尽。时家人被贼冲散，存亡不相知。孺人与仲孙被贼劫行，大惧秦氏绝世，乃见贼帅曰：“吾以白金买吾孙命，可否？”帅曰：“金在何处？”孺人引之归，掘地出金与之。贼帅给旗一面，插于门外，令贼众曰：“敢入此宅者杀无赦！”遂得全。而邻居十余家被贼杀戮一尽矣，呜呼惨哉！明日贼去，长孙颖长自腰崖窨子归，招亲族收其祖及父母尸，葬于关门口祖莹，癸三丁向。其孙女与季孙亦相继归家。孺人以贼势方炽，故乡不能安居，遂率诸孙男女六人，往崇信城内，寄居其女梁氏家。当时适值荒年，百物昂贵，家资支绌，竟以富翁之母，从事针黹缝纫以糊口。左公宗堂既平回乱，孺人率诸孙归家，蓬蒿满目，触处生悲，又痛其夫与子妇三人死于非命，母家亦被全屠戮，悲不自胜，遂寝疾以终，葬于继福公之右，礼也。公有丈夫子一人，曰登科，业儒，先公卒。女三，孟适魏，仲适崇信县梁氏，季适于家庄魏氏。孙男三，颖长、颖同、颖恒，俱业农。孙女四，长适韩，次适杨圈洼张氏，季适平凉北门杜氏，幼女适核桃湾徐氏。
平凉处士秦君登科墓表
呜呼！清同治间回匪之乱，陕甘二省各州县被其屠灭无遗类者，曷可胜计！而平凉秦氏，犹得延一线之传，继继承承，子孙读书力田，克保宗枋者，未始非仁孝之报也？
秦君讳登科，世居平凉中原秦家庄。父讳继福，幼时家奇贫，踵决肘露，见富人无愧色。既长有才艺，明农务，辩土性，善察水旱，树艺有方，家业勃兴，又能勤俭持家，卒以佃农之微致巨万之富，而无富相，无骄态。出不乘马，坐不重褥，尊公家法严肃，偶有过失，即加痛责，公奉承无违，不拂其意。善于教人，每遇农暇，招集仆佣，教以治家之法。曰孝友，曰勤俭，曰宽厚，曰有备无患。言之详明，悉出心得，人无智愚，均能领会。故凡佣于其家者，后多为富翁云。公于贷出钱谷，听其自偿，力不能自偿者，则舍之。亲邻贫苦者，赒恤之，绝无德色。嗟乎!厚德若此，宜可以保身保家，而庇荫其子孙，乃以五十有七之年，竞戕于贼，岂不哀哉!
公娶强孺人，来归时，家寒苦，衣食不给，孺人处之无难色。公婆性严，事之唯谨。继福公远出，汲水析薪之事，皆兼任之。夜分而寝，鸡鸣而起，馈烹缝纫，事无巨细，无不身亲为之。其后家业即兴，百物丰亨，孺人仍固守俭约，不变其旧。同治六年，回匪破村窨，继福公及阖家皆遇难，强孺人携次孙见贼帅曰：“吾以白金买吾孙命，可否？”帅问金在何处？孺人引之归，掘地出金与之。贼帅给旗一帜，插于宅外，命贼众曰：“敢入此宅者杀无赦！”遂得全。秦氏获一线之传，可危也，亦可幸也。
登科公生而端谨，无疾言遽色。父母前必正立，不命之坐不敢坐，父与他人语，侍立惟谨。既长，从师读经史，兼习武术，从事剑戟刀弓。娶郭氏，教以立身养亲之道，无论农务如何忙迫，为亲具食饮不得与家人同。家法严肃，以礼率妻儿，诸子小有过失，必厉责无少假。同治六年十二月，回匪攻村窨，君率众坚守，与贼兵相持三日夜，贼不得逞。其后，贼掘窨洞侧壁，大肆进攻，君持枪奋勇击退之。偶中流弹，卒以不起，享年三十有七。郭孺人亦殉难，呜呼痛哉！子三人，曰颖长，曰颖同，曰颖恒。女四，长娥儿适韩，次翠英适张，次翠儿适杜，季翠叶适徐。孙男九，汝根、汝辉、汝升、汝蔕、汝曏，伯出；汝贵、汝文、汝川、汝齐，仲出；女孙五适谢、适张、适陈、适朱、适郭。公卒之明日贼去，伯子归自邻村，始葬其祖，遂殓公与孺人合葬于先祖之茔。汝齐父临终嘱汝齐建碑表墓，汝齐乞文于余，余乃具述其事，俾镌诸石，以表懿行。且以彰累世仁孝之报云。
乙卯仲冬即墨举人张绍价拜譔
清平凉秦公登科元配郭孺人殉难碑
孺人郭氏，清平凉秦公登科之元配也。年十七于归，闲于内则，与公竭力奉亲，饮食衣服，唯亲所欲。久而弥笃，甚得舅姑欢心。是时家运方盛，侯疆侯以数十人。孺人躬操井臼，具食饮，不敢以为劳。时当盛暑，厨中炎气逼人，衣服尽为汗濡，孺人操作益勤，事无废误。昼有未迨，宵以补之，夜分而卧，鸡鸣而起，儿号女啼，夜无安寝。家事清整，无不就绪。孺人性娴雅，声柔气下，寡默敬重，无戏色，无漫容，不窥视，不侧听。处烦而裕，无急迫之态；冗务满前，有顺处之才。归公二十年，邻里亲族犹有未睹其面者，其制行谨严如此。
同治六年，回匪攻破村窨，登科公中弹殁，孺人悲泣顿绝，呜呼痛哉！孺人殉难时，第四女抱三岁之弟，贼夺而脱之，女抱而衣之。贼夺而投诸垄堑下，女从之下，复抱之。贼亦下，复投之，女复从之。一贼大笑曰：“此义女，勿犯也。”遂舍去。以此见孺人之庭训云。
夏正己卯仲冬即墨张绍价范卿甫拜撰
伯父秦公颖长事略
公讳颖长，世居平凉中原秦家庄。幼读诗书，习文艺。既而陇上乱起，董志原成为回夷贼窟，泾平地区常遭屠杀抢劫。同治六年腊月十二日，回匪攻破村窨，其祖父及其父母皆戕于贼。翌日公自腰崖归，惊痛几绝。收其祖及父母尸，葬于于官门口祖茔，癸山丁向。时公方十六岁，度家中不可安居，遂从其祖母避难，寄居其姑母崇信梁氏家。乱平后返里，祖母一病不起，遗公兄弟等皆幼弱，未习农事，亦无理财之术与治家之法，兼国家有事西域，赋徭繁重，所有良田鞠为茂草，无有收入，从此年年月月，常在悍吏逐求之中矣。越十余岁，田产破散几尽，遂各自谋生。公有子女六人，八口之家一人抚养，衣食支用难以自给，艰难困苦备尝之矣。晚年家给稍裕，不幸丧偶，不再娶。生平遭遇实为可悲。公卒于民国七年冬十一月，生于道光二十九年，享寿六十又九，葬于官门口祖茔。配张孺人，泾川党原百顷张家之女也。生于富骄而能安贫守约自甘穷苦，以勤俭慈惠见称，先公十二年卒，享年五十又七，葬于官门口祖茔。公有丈夫子五人，曰汝根、汝辉、汝升、汝蔕、汝曏。女一适谢氏。孙男五人，曰秀、曰实伯出；曰发、曰尚德、曰尚武仲出。女孙四，适章村史氏、适刘家沟刘氏、适王家咀王氏伯出；适四坡景氏季出。
侄汝齐述
先考笃庆公府君行状
呜呼！先考笃庆公之卒，迄今二十年矣！不肖等每念府君生平境遇之艰难，育子之恩勤，悲不自胜。又恐府君之懿行嘉言不传于后，用是挥泪濡笔，以述其行曰：
府君讳颖同，先大父之仲子也。祖讳继福，性仁孝，善耕稼以起家。父讳登科，业儒。府君生数岁，陇上乱起，远近居民为回匪屠杀，几无噍类。府君之祖父及父母具戕于贼，家人亦被冲散。曾祖母强孺人与府君被贼所劫以行，孺人惧秦氏绝世，乃以府君见于贼帅曰：“吾以白金买吾孙命，可否？帅曰可，孺人掘地出金与之，贼帅得金大喜，以旗悬于门首，令贼众曰：“敢入此门者杀无赦。”遂得全。贼去后，府君从其祖母寄居其姑崇信梁氏家，乱平后始归。强孺人悲泣成病，卒至不起。时府君兄弟俱幼，孤茕无依，先世遗金虽多，乱时为贼掘去，仅以余资度日。回乱即平，国家有事西域，徭役大兴。家有薄田十余顷，无力耕治，蒿莱聚生。而田赋差役，负担过重，因此累月连年，常在悍吏逐求之下度日矣。阅十余年，田产破散略尽，遂各自谋生。府君尽力畎亩，终岁不遑安处，田园所入，颇足自给，遂以余资惠济孤贫。亲邻有难，尽力救助；或有所乞，必欣然与之；南亩之馌，每召邻耦共食；牲畜农具，乐与众共之。其后食指日繁，生计渐形支绌。府君仍克己济物，不计家之有无。光绪辛丑，陇上大旱，家中乏食。府君每见穷饿，必量力救济，人怪其不暇自给，反以济人，每有讥之者，不知府君存心仁厚，无彼我之分，虽欲不救，而又不可忍者矣。其年民多饿死，而邑宰某公刻期征粮，极为威虐。时府君适为乡正，不忍悍吏之追呼饥民，而以身为民请命，邑宰大怒，杖责几毙。同时又杖责诸乡正，且扙杀一人。府君与诸乡正匍匐至道署控诉，道尹悯民饥苦，恶邑宰暴虐，即日罢邑宰官，停征田税，一县灾民幸免涂炭。府君性明敏，虽未多读书，而颇通古今事。于世道之升降，政治之得失，国家之兴废存亡，君臣之昏明忠奸，常为不肖等言之。其语气抑扬之间，能感发人好善恶恶之心。常诲不肖曰：吾少时以患难失学，汝两兄亦以家贫废学，汝今读书宜立志以光大门庭，切勿自弃。从贤师，交益友，读圣贤书，勿为污俗所囿。不肖奉以终身，不敢忘也。犹忆幼时，读书天将晚，府君即为燃灯，命之读，少倦则斥之。天将明，呼之起，复使读。不以祈寒署雨稍存姑息。学校距家三里，不肖幼弱，惮于独行，府君朝夕伫望于中途，数年如一日，不避风寒署雨。诗云：“恩斯情斯，于子之闵斯。”不肖每诵此言，未尝不泣下沾襟也。岁戊辰，不肖毕业于柳湖师范，从泾川史复斋先生学于平凉。府君疾革，急召之归，闻命遄奔，及抵家时，已于先一日弃养矣。呜呼痛哉！临终遗命，树碣坟茔，纪录先世懿行。其言曰：“我生不辰，少失怙恃，羔乌私情，痛未能伸。吾先人累世仁孝，世莫能知，吾欲发扬谮德之光，以未能为憾。吾儿能继我志，使先世懿德，不至湮没，吾死瞑目矣。”言讫而卒。时民国十七年十一月十三冬至未时也。距生于咸丰十年四月初八，享年六秩又九。葬于官门口老茔，癸山丁向。配马孺人，有才行，善内助，后府君三年卒。子四，汝贵、汝文出、汝川俱业农，汝齐为儒医。女四，适张、陈、朱、郭氏。
夏正戊子秋七月敉，不肖男汝齐挥泪谨状
先妣马孺人传
孺人马氏，陕西凤翔廪膳生员马公玉堂之幼女也。生而端方聪颖，智慧过人。公爱之甚，出入起居，顾复腹抱，视若掌上明珠。不幸马公一病不起，家道衰落，兼之饥馑荐臻，备尝艰苦。光绪三年，秦地大旱，民不聊生，舅父携孺人北上平凉，托于吾家以待年。时孺人年才十二，失怙离母，远寓异乡，幼小心灵，感伤实多。成婚之后，事兄嫂唯谨，视诸侄若己出。助吾父经理家计，家运平康。孺人勤俭成性，终岁勤劳，不遑安处。具馔缝衣，耕耘锄获，一切农事无不身亲为之。农忙时常系儿女于床，下地劳动，又按时趋归，理其尿污，乳喂其子，兼具饮食，以饷南亩。每于灯下缝纫补缀，不以为苦。光绪二十七年，岁大饥，衣食不给，吾父入陕作佣。春播时，家有小牛一头，孺人把犁躬耕，命长子并小牛拉犁，长女牵牛以播种。小牛屡卧地不起，孺人用力扶趋之行，且喻长子，种谷关乎一家人之生存大计。卒因播种及时，秋大稔，家人皆得以幸存。惟隆冬大寒，孺人犹着单衣，竟用麻抅纸代布做衣里，以为棉衣。其境遇之艰难，往往如此，犹能养育子女七人。其毅力慈心，可法可传；而其勤俭家风，亦当永世继承矣。孺人仁慈成性，克己济物，和于妯娌，睦于亲邻。侄妇无礼，蓄意凌犯，亦不与之计较。虽处困境，犹以济贫为怀。民国十八年岁大饥，家中乏食，而遇上门行乞者，未尝不以食予之。其克己济物之心，盖有不能自已者。孺人性敏慧，多才艺，善烹调，精女工，治家有法，务农有术。又能补破漏，葺墙屋。遇难以处理之事，辄能出奇料理，唯以少失怙，未能读书学问为恨。
长子幼时善忘，每日读书归，必以所读告其母，然后敢饭，饭后有忘句，又从母受读。孺人因此能读《三字经》、《百家姓》及《论语》等书。不肖幼时，母即以此三书教之读。其聪明颖悟，于此可见一斑矣。孺人之慈，每使我感极泣下。然教之甚严，不贷小恶，亦不朴罚。不肖幼时，不知勤学，孺人常怒责之。入学后，日晡始归，饭后即命之读，不许与邻儿戏。不肖习以成性，至今得间即读书，不喜与人闲聊。孺人敬信圣贤，常以书中警句教子女。对圣贤书，不毁一字，遇字纸必整而藏之，不它用。师儒光临，礼敬备至。戊辰冬，先考病殁，孺人哭之恸，由此精神日衰，饮食渐减。辛未秋病痢，医药罔效，竟于八月十三日秋分未时逝世。距生于同治五年丙寅元月二十日，春秋六十又六。临终嘱齐曰：“勤学勿懈，以期成德。”呜呼！回忆往事，历历在目，言言在耳。乃握管略述，以示子孙云。男 汝齐述
叔父秦公颖恒事略
公讳颖恒，三岁时椿萱见背，回夷行戮，时当同治六年，回匪攻破村窨，窨中人被贼屠戮几尽，其四姐年方六岁，急抱弟跑至窨子墹，滚至两丈高的垓垅下。两贼人追至，贼脱其衣，投之于垓垅下，姐急强拿其衣裤，从之下衣之，贼亦下，复脱其衣又投之垅下，凡三投而三衣之。一贼大笑曰：“此女虽幼，敢冒白刃以救弟，真义女也。”遂舍之而去。姐急抱弟下至水沟，顺沟渠逃去，至夜伏于草中，遂得姐弟两皆活命。
由是惊跌成疾，既长，困倦无力，贪眠不能勤劳稼穑。亲族不知其为疾，以为身懒。时家道中衰，食指日繁，遂与伯仲析炊，各自谋生，年二十二病逝，葬于庄科新茔。未及娶而忽终，以兄子汝旻嗣。汝旻又早世，以汝升继嗣。
汝升业农，兼懋迁有无。民国十九年，因瘟疫没于平凉。妻柳氏冰雪其志，柏舟其操，历尽艰苦，抚养一双儿女，男曰建中，女适魏氏，皆以仁义孝慈见称。
李吉甫曰：天地之道，有常有变。作善降祥者常也，其否者变也。彼柳氏茹辛鞠孤，事虽微藐，而系乎纲常者，实重且大，可以砺薄俗而挽颓风。故为之跋云。
庚午岁七月陕西兰田李吉甫 跋
伯兄子民传略
伯兄汝贵，字子民。秉性直爽刚正，善理家计。幼时以家贫未能卒业，行佣以养亲。既长勤俭持家，农忙时竭力耕稼，农隙时从事商贾。尝于鸡鸣而起，担蒸馍至安口镇出售，销售既毕，，又买瓷器，负重赶路。在月小憩小吃，俄复启程，夜行七十余里，拂晓至响张家陡坡，及至家，才早餐耳。饭后又赶至党原集市卖货。由于公平交易，不较锱铢，故恒多赢利。往返二百里许，两日一趟，习以为常，不以为劳。后又贩运粟类，得余即尝旧债，由是家道日兴。齐之读书，而能卒业者，伯兄之力也。公谨于农事，不失播种时期。甲子夏，天久不雨，忽然得一犁雨，公率家人连夜施肥下种，彻夜至昼，种荞十三亩，后果出苗茁壮，大获丰收。其勤于农事率如此，故致家道大兴。每念伯兄友谊情笃，于齐之读书，尤处处关心。岁戊寅，齐往陕西参加清麓重九祭礼，礼毕赴郿县崂峰书院，即日写平安家书，何意洪乔误，寄书未达。当时日机轰炸陇海线甚惨烈，家人闻讯大起疑惧，即寄书清麓，而清麓将原书退回，家中更惊惶失措。伯兄日夜号泣不止，齐在崂峰，忽然心跳，坐卧不宁。即时离院北归，比至门外，闻伯兄哭声，疾趋入谒，始知忧齐不归，疑遭意外也。其笃于兄弟如此。甲戌之冬，兄遘疾数日卒，时公元一九五八年古十月二十日酉时也。距生于光绪十年甲申六月二十八日，春秋七十有六。元配麻氏早世；继配史氏亦早世，女一适党塬张氏；继配任氏生男病殇，以兄卒之明年春二月十日未时逝世，距生于光绪十六年辛卯，享寿七十。养子毅被诬陷亡于华亭。毅生三子一女，长管仲，卒年二十；次显仲，出赘花所；季仲仲，出嗣它姓。余以伯兄之英灵无托也，以长男宣为若子奉祀焉。
愚弟汝齐撰
系曰：民生在勤，勤则不匮。晏安鸠毒，不可怀也。秦公子民者，盖深有味乎其言也。以勤起家，终岁不遑安处，诚一家之功臣。而于若弟读书，凡所需用，无微不至。且不以俗务干扰，令敬修锐意上进，黾勉成德。值孔教式微之秋，而敬修起儒林之望，是子民不为一家之功臣，乃周程张朱之功臣也，非只于货殖传中新添一名而已也。
庚午七月教弟兰田李吉甫题
仲兄济哉传略
兄讳汝川，字济哉，秉性聪颖良善，勤俭宽厚，有气力。小时读书四十日，即辍学作童工。后以自学识字，能任会计事。家寒苦，能自勤力畎亩，渐致富裕。仰事俯畜，自给有余。十六七岁时，负重可二百斤，作佣，日刈获三亩。农忙时，鸡鸣而起，夜分而寝，不以为劳。土改时，膺地主罪名，历尽艰辛。兄代人和厚宽恕，与人无争，平易近人，而人多与之交。好武艺，常练刀剑拳击，而未尝与人搏斗。友于兄弟，对齐友爱深挚，常运粟百里之外，得利即为齐置衣服书籍等。齐读书平师时，计日送面给费。伊后在家读书，唯恐家人以冘务妨功。齐之所以有今日者，仲兄之力居多。先考没时，嘱不肖等树碑先茔，表扬幽德。戊子岁，兄赶牛车抵太峒山运石，路险坡陡，受尽惊悸，未及请文镌字，而家庭多事，迁延岁月，后则贞砥竟付无有矣。其后生计拮据，家境穷迫。至一九六零年，旱魃为虐，国课完后所余无几，菜根树皮，佐佑饔飧，乃兄于冬月朔，溘然辞世矣。距生于光绪二十二年丙申四月十二日，寿六十有六。葬礼未备，齐时在兰，未得抚棺含殓，抱恨终天，夫复何言！配苏儒人，子三，长上达，次长谊（出），季长民，俱业农。女二，适单、适薛。苏嫂一九六一年病殂，寿六秩，与兄葬于庄科新茔，辛山乙向。
乱曰：“人生会归尽，但闻愚与贤。”如我仲兄者，上禀亲，中友昆弟，下教子女，可谓笃于天伦矣！生顺死安，夫复何憾！惟齐晚岁小康，既未得与伯兄同乐，而仲兄亦复弃养，此齐所以抱无涯之戚也。谨述其事，以志哀思云。
庚午秋七月愚弟汝齐述
敬修公履历赞
书履历讃小引
日月不居，余年忽八秩有二矣，而发苍苍，而视茫茫，而齿牙摇动。平生事迹，拟略书数字以殿末，而慵于举笔。适接李吉甫寄来赞文，感颂之余，殊觉奖借太过，诚不敢当。然皆我之所有事也，其勉我也至矣。聊付谱后，并志丽泽之情云。是为引。 敬修题
秦敬修履历赞
序曰：“先儒有言，有历史以来，治世少而乱世多；有人类以来，君子少而小人多，信哉言乎!盖天地磅礴之精英，山川钟灵之秀气，必积久而后发；在天为庆云景星，在地为甘霖醴泉，其于人也，为圣贤，为豪杰，为奇伟不羁之士，此理势之必然也。崇信秦敬修，生有至性，敏而好学，余尝以友兼师。迹其生平，诚清麓学派后起之彦，而关学之中流砥柱也。不敏忝在爱末，四十年来，聆其教诲，饫其德惠，固已刻骨铭心矣。谨略其履历，且系以赞曰：”
按谱，敬修氏秦，名汝齐，陇省崇信县人。自先代以来，以耕读起家。昆仲三人，而行少。生有至性，故里中少长咸称秦孝子。弱冠毕业于柳湖师范，次年从乡贤史复斋，先生学清麓贺角生先正之学，确守朱子小学书，故人称小学先生。夫小学一书，许文正公信之如神明，敬之如父母。薛仁斋谓人果践履尽小学中事，虽大成之圣不过如此。是毁之，适以誉之也。乃敬修见而大悦，彻借书手录若干条以自警。而复斋每赞赏牛兰川先生不绝口，敬修闻之心往神驰，即寓书问学，先生示曰：“为学不在多言，但将圣贤言语，字字句句，反身切己求之，如能学得一二字(如司马温公之于‘诚’，二程先生之于‘仁’)，便有下手处，由此以次推广，则圣贤可学而至矣。惟有从《小学》书入手，是圣贤真命脉，不可小视，以为教小子之书也。”敬修获书，如得拱璧，始发愤为学。
即于丙子春初，徒步走八百里，拜拜先生于芸阁榻前。于时山西萧幼甫在座，而先生已于乙亥春二月感寒疾，右半不仁矣。是年仲春，以胡宗翼之介，谒张克明先生于华渚精舍。夏末麦熟，治装旋里，迂道至清麓。时淄川孙灵泉先生主讲，敬修一拜而心悦诚服，恨相见之晚，而离别之促也。归途复抵兴平谒张果斋先生。戊寅重九赴清麓会祭，归途至崂峰书院，傅明臣坚留，即日寄平安家书，何意洪乔误人，竞未收阅。当时日机轰炸陇海线甚惨烈，家人疑久不归，焦灼万状，而敬修在院忽然心跳，不能读书，即时告假北旋。及抵家，始知家兄方拟差人来陕探迹，精诚感通，良有如也。自是以后，每岁必来陕一次或二次，遍住清麓、宏仁、宗铭、贤山各书院。及张范卿先生自即墨避难来郿，命傅明臣监学事，四方学士翕然云集，惟敬修乘骅骝以先开路，而驽钝步其后尘焉。
其在贤山书院任教时，子宣时年八岁，即从之观礼，已读熟小学诗经。次年在凤翔宗铭任教，又携宣与义子宏仁侍讲，课以清麓训蒙各条。时交通不便，草行露宿，家人以垂髫之童不耐风寒跋涉，阻之，弗顾也。况国难当头，经济拮据，营谋亦非易事；又闻其屡次舆疾起程，噫!人之爱子，有同心焉，而敬修之教养子侄辈，诚近世所罕见，此无它，翼道之苦心有以使然也。
第一段叙先世先师及垂裕后昆事
惟敬修德性坚定，好学深思，谦逊恭敬，虚怀若谷，见者皆讶其蒸蒸日上。于时绛帐卢继明王龙正创办贤山书院，聘为助教，当时不敏亦忝列席末。窃闻敬修雅言，“读书要见故人心，真诀不在纸上寻。”以斯知敬修之读书，理会渊微，略无疑义留滞于心目之间。深鄙俗儒骑墙之见，或卤莽灭裂，以负读书之名。若夫读书真诀，必须与道德二字得之于心，诵之于口，体之于身，施之于事。行止语默，体贴涵养，参前依衡，顷刻弗忘。否则涉猎群书，泛滥博集。或借诗书以弋取富贵，或假史文以寻章摘句，或引伸为文过饰非，或转变为风月笑谈，此尹氏所谓侮圣书，而佛家以为口头禅，而近人诮为敲门砖也。生平不看小说，不读非圣之书，恶其妨功夺志。如淫声美色，引人入邪而不自觉也。且攘斥佛老，觝排异端，不遗余力焉。每早起与鸡争先，盥漱巫坐，对灯朗诵，数十年如一日。清麓同人，复聘为值年。崇信治北，芮阳旧有庙宇高竦，内祀周祖之笃公刘，松竹茂密，可拟尧夫之安乐窝。石兽戒门，尘嚣不及。爱厥山水，将结庐檐下。先师诗：“何日投闲成小憇，一编午月对高寒。敬修有焉。
其燕居也，最爱《小学》《近思录》，而尤三致意于《小学》敬身，《近思录》卷四。晚年更邃于易，寝食弗忘，著《周易卦解》若干卷，同人每以未见为憾。每晚集子孙罗列，讲解四书五经，间及史鉴要义；敦尚行实，不事华藻。诱掖激励，蕲于深造。洵所谓视家室如学校，视读书如饮食。其行文也，浑浩简切，谦逊含蓄，不假思索，可寿金石。惜乎罹于文革，无煨烬之余，其存者稍见它处。从此以后，文不存稿，或讽以著述立说，显露阐幽，以诏来许。敬修捋须而笑曰：“孔子之时，作者略备，今去圣人已二千有年，著作林立，我何作焉。且颜曾思孟皆圣人也，而颜子所作何书？尝爱九江先生谓康长素曰：‘果后人而好学，则四书六经，毫无缺点。果后人而不学也，则连编累犊，汗牛充栋，究何补也。’且程子言圣人之言，不得已也，不言则天地之事理有缺，言之如陶冶耒耜之不可一日无。若夫无用之赘言，乃天地间之废品尔，惜乎!昧者不知程子此意，往往疲精竭力，徒事诗文以钓名沽誉，不自知其颜之厚矣。况张华渚先生诫门下曰：‘立言之道，中庸备矣，本诸身，证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缪，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然后可语于斯，否则摇唇鼓舌，无病呻吟，徒唤奈何，甚无谓也。’昔王荆公读韓集，叹曰：‘力去陈言夸末俗，可怜无补费精神。’是泰山北斗，尚不免后人之哓舌，况其它乎。”闻者棹舌缩首而退。
其作字也，端严尊重，如钟如鼎，楷行方正之概，见者咸曰：“此大匠笔法也。”
右第二段叙学
敬修之于医药，若有宿缘。己丑以还，解馆归里，家人及亲邻之膺恙者，只数味而着手成春，虽遇突症沉疴，往往诊治生效。戊戌岁，甘肃中医学校举办中医师资训练班，被华亭县送至兰州学习，结业后留校任教。西医停课学习中医时，卫生厅派往兰州医学院讲中医课，继又为陆军二院讲中医学概论，曾代刘星元教授为医学院教授班及教师班讲授中医学概论。甲辰夏初，被卫生厅派往河西三地区，同张子亮去讲学，深受医界欢迎称赞。在兰历七年之久，乃因故归，蛰居林下，徜徉山水。所著有《新编中医儿科学》《脉诊握要》《杂证脉证并治》《周易卦解》等书。伊后在故里柏树医院行医，又历七年，乃始转崇信县医院，久之。托媛接班，不出庭户而求医者绎络于道，拥挤于门。而敬修痌瘝在抱，视天下之病者犹己病之也。盖其勤求古训，得数千年之秘于内经玉函，能诊治人所不能诊治之心风与心伤病。对脉结代，心动悸，病发则心动过速，气短，汗大出，患者自觉神散气乱，死在顷刻等症者，往往有起死回生之效。它若肝病，肾病，骨髓炎，中风偏瘫，小儿麻痹等症，均有妙法奇方以治疗。
现年八秩有一矣，不以年高自馁，犹办老中医诊疗所，矍铄哉!此翁，不惟百里福星，亦清麓学派之赖以不坠，而有裨于民生日用也。它如河洛理数，三钱卜易，相术风水之类，不轻言及，言亦能验，如此者不足为敬修所长，亦不足为敬修累。
右第三段叙艺
近年以来，每早起温书，早餐后或散步郊原，或莳花培土。于亲戚极其照顾，于乡党极其谦让，偶逢无理者，犯而不校；不念旧恶，不留芥蒂于胸中，天地包荒之量，敬修以之。自奉及其俭朴，衣取诸棉，食取诸田，菜蔬取诸园圃。先师果斋之言，尊为榘矱，且特楬楣，永作家规。
右第四段叙家居琐事
敬修居近崆峒,生平登临，不知凡几。壬戌春初，携侍从北至燕京，遍览巨丽；东至济南，登泰岱顶，茵坐观日峰，眺云海以舒老眼，摩苔藓以玩古刻。从此诣曲阜以恭谒圣庙，观礼器文物，以偿平生雅怀。归途拟访孙和亭世兄，祭扫先师墓，因音问久隔，苦乏向导而不果。遂返西安，迂道过不敏草堂，留连数日，教诲备至。归后又尺牍往来，时施箴言，并不时汇款以济困乏；卻之不恭，受之自愧，恨不敏驽钝，为俗务纠缠，未能专心致志以副盛意也。遂取道浐川，与郭芑园叙契阔，乃折柳赠别。以腿疾复发，未得过扶郿以会友，中心犹痒痒焉。即扵次年仲夏，复策杖登华岳，仙掌，经希夷洞，至郭希仁读书处，穆然有动于中。寻山中主持，问杨损斋在山读书十年事，无一知者。磴道十余里，缘苍龙背而遥至险处，诫从者曰：“俯首无言但疾驰，正此时事。”顷至平，小憩饮茗，俯仰上下，若在九天，不觉作声曰：“苦哉乐也!无怪乎昔人到此，或哭焉，或笑焉，或长啸焉，其胸襟不同若是也。”至绝顶上，灈足仰天池，横览九州，群峰如蚁封，黄河仅一线，忽然兴酣，高吟先师诗曰：“横空大气排山去，砥柱人间是此峰。乃先师自写照也，我盍借照焉。”俄至棋亭，忽忆升帅诗云：“棋亭何苦终残局，输却金瓯何处寻。”诫从者曰：“此人间清钟也，其警世也深矣。”仍平安返里，可谓壮矣!
语有之，惟贤知贤，若不敏之疏狂，岂可叙敬修之履历哉!故仅就蠡测所见者以赞之，其辞曰：“陟崆峒以望泰山兮，钙至圣能小天下，瞻黄河以汇洙泗兮，不舍昼夜而淋漓潇洒，仰天叹息兮，待文王而后兴者凡民也，幸见闻芸阁之风而起者，乃在锦屏之大雅，锐意上进兮，如乘千里之马，修养成器兮，如瑚琏与玉斝，英丰伟论兮，同学共许为豪杰之士，而晚年福寿康宁兰桂满阶，是皆自天而假，昔至圣之周游列国兮，志在治平，元无意于楚王之书社。而今也掝朴作人，书社遍布乎宇内，于时为二十世纪末期，而岁序属乎庚午六月三夏，惭彤管不足以写其仿佛兮，更何虑乎世俗之笑言哑哑。
庚午岁六月陕西兰田李吉甫 赞
家规
吾家世世以耕读传家，惟读书只为明理，不为坐官。既坐得一官半职，不为利禄，只为行道济时。
人秉天地之中以生，必须作好人，为当为之事，才不愧为人。若不立志作人，而所作所为与禽兽无异，则徒有人之形，而其行已成禽兽矣，岂不哀哉。
父慈子孝，兄爱弟敬，夫义妇从，姑慈妇听，家人之道也。人能各尽其道，则家道日兴，所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也。否则家风败坏，治家无法，家道将日衰，所谓积恶之家必有余殃也。孰去孰存，愿子孙深思之！
要以身作则，教育子孙。谚曰：孝顺生得孝顺子，不孝生得忤逆郎。此绝不是迷信，只是给孩子做得样子不同，故自然如此。人之初生，蒙昧无知，性实相近。当其目能视、耳能听之后，父母之言行日有见闻，久之又久，习与性成，自然顺逆各殊，如有神灵使之然也。自己忤逆而责子孙不孝，误矣！不知逆子从何而逆，未之思也。
读书以小学、近思录、四书五经为根底。仔细玩味，死法之中寓有活法，受用无穷也。有余力再看史鉴，不读史鉴不为不知书。先儒云：果能理会得圣贤书，它书不读无憾也。所谓六经以外再无奇书也。
伯若考妣续记
诗云：恩斯情斯，育子之悯斯。吾伯若考讳子民，若母任氏讳环玺，敦厚仁慈，勤俭朴素，乐善好施，誉满乡里，以耕耘研肩磨担而起家。不肖祖父逝世时家严年方十九，为供其读书，常推独轮车往返二百余里，为之送面送学费衣物。家慈来归时年方十五，小于我伯父母三十余岁，伯父母教之爱之，视之倍于己之亲儿媳。不肖出生三月后即缺乳，周岁后即由伯考妣喂养。不肖以营养不良，秉气弱善夜啼，常彻夜抱抚之。时家口已十九口，伯考妣惟给不肖每日必另俱饮食，每出门回家必买回糖果零食之类，十多年如一日。不肖幼时父教以经书，规甚严，不许游亲戚逛庙会。如按时功课未完，则责之以朴，并长时罚跪。每受责时，伯父即站立门旁窥视，怜痛之情溢于颜表。有一次夜课罢后，伯考偷背我去看皮影，事觉召之归，罚将夜澜，尚未恩舍。伯考情急，直闯入，愿自罚跪以代，才得免。一九四九年家分三户，不肖年十三不会躬耕，父又习医，经营山远田数十亩，每事皆赖伯考妣及毅兄帮忙。一九五七年腊月，不肖年廿已婚，被派役于策底峡，伯考怜我出远门天寒受冻，饲喂肥羊一只，等不肖回家过年。岂料有令，不许民工年关放假，考闻之一日无语，到腊月廿八晚，突然准归，不肖即趁夜赶回。伯考见之乐甚，急起杀羊具馔，喜气匀匀。一九五八年十月十七日，伯考因成分故，彻受人虐视，不管其年老有病，且冬季风雪交加，迫使其赴弯里大灶吃饭。去时又被某连长凌辱，遂不食而归。曰予一生苦莫少受，好饭亦吃过，今日足矣。遂不食三日而终。不肖时在杨家沟行役，闻噩耗不禁嚎啕奔四十里至家，殓葬于渠漕核桃树北。考临终遗言曰：吾没后葬彼地可以看着你们弟妹成长，且给娃娃们挡野物。一九七二年因队上修猪舍，毁坟遂迁葬至关门口老茔。呜呼人之溺爱其亲生者，常见之不鲜矣。而若予伯考妣之于不肖，拭屎挖尿顾之复之出入抚之，长之育之，另眼待之，除我伯考妣之外，绝无仅有者也。伯考在世时泽心仁厚，乡人有难匍赴救之。对公益事业如修学校、庙宇、道路、水泉，舍得出钱出力。乡人敬之重之，多年任甲长、老会长，当社火头，能唱能耍。古今史事故事讲的有条有理，懂几十本戏文及其道具动作。常以之教育晚辈，使向善背恶。一九四零年前后，日军屠戮河南，加之花园口决堤，河南难民充斥陇上。伯考妣舍施无数，为之供食物铺草，找住处，全村安置十余户。有的抗战胜利返家时还依依难舍难分。家佣每年三四人，除多给工价外，还按季给以衣物等，家中无依靠者农罢恒留之过年过节，诸弟侄由伯考给帮钱物操办订婚成家者，不止五六例焉。诸例多多，更使人念念难忘。
甲申四月若子宣挥泪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