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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第二届{爱国孝亲征文}叫我乳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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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发表时间:2019-09-14

  叫我乳名的人

   

  (组诗)

  作者:李庆华

  《拜佛》

  如果没有实在推不掉的应酬,每晚七点

  我会准时坐在父母的床前,陪他们

  看整点的新闻联播

   

  两个八十多岁的身子斜靠在床背上

  像两棵古树,散发着幽香

  他们看看新闻,又看看我

  我看看他们,也看看新闻

  他们偶尔也说一点白天在广场听到的奇谈

  偶尔也问问我工作和身体的情况

   

  这中间,时不时有微信传来

  一个文友问我在哪呢,我随口说在拜佛

  他问,在哪儿拜呢,我说大雄宝殿

  他又问,那个寺庙,我说,父母的床前

   

  ……。微信没有继续了,我仿佛看见

  又一个信徒上路了

  《失  忆》

  母亲总喜欢搂着女儿说我,那么具体

  每一个细节都仿佛是昨天发生——

  第一次的牙牙学语。第一次尿床时的狡辩

  第一次掉牙时的惊恐

  第一次获得的奖状

  第一次上了主席台

   

  可是我怎么记不得母亲

  哪一天白发探出双鬓,哪一天血压

  忽高忽低。哪一天开始要用安眠药

  来打发您失眠的神经

  哪一天开始要向油盐干饭妥协

  那一天开始在电视剧前瞌睡

   

  ——您搂着女儿,像一对讲童话的小姐妹

  您脸上的红晕灼痛了我,忽然觉得

  我早已是个失忆的人

  《他们一起走来》

  父亲拉着架子车,母亲跟在车后

  车上有泥土磨亮的农具

  半袋尿素。未洒完的麦种

  翻地时翻出来的一捧花生和几个

  炭火一样的红薯

   

  父亲敞着怀,走在北风里还冒着热气

  母亲的挎篮里

  是择好的准备糖醋的白菜

  虽然生活里还有泥泞

  阳光却开始在洒完麦种的土地上

  细心地缝补贫穷的窟窿

   

  母亲赶上了父亲,他们并排走着

  似乎在商量一件大事

  脸上露出坚定而喜悦的神情

  ——那一年,哥哥大二

  而我也走进一个师范的校门

  《秋天的小院》

  天空的云朵也钝了,再也磨不亮晶莹的雨滴

  路过的大雁抖落红尘。比起春天的踌躇满志

  在新月的镜中,我看见它们仅存的羞涩

   

  母亲抱着父亲刚刚劈好的树枝准备晚餐

  没有远方的消息,树枝的“噼啪”让母亲的心无法安宁

  那些疲惫的农具紧闭着薄薄的嘴唇,挂在屋檐下

  自来水有去厨房的轻车熟路

  废弃的压水机,像一只孤鸟

   

  铁勺碰击瓷碗的声音也没能惊醒父亲

  长长的烟灰挂在烟蒂上

  风吹动竹片的门,父亲的耳朵始终在门外

  只有那朵迟钝的云还在慢慢的移动

   

  这是一座腰肌劳损的小院,也是血压偏高的小院

  风吹进骨质增生的墙缝里

  让父亲一次次隐痛

  记性不好的母亲一次次掐手盘算

  今天是不是周末?

  《做早饭》

  那时,没有时钟,只有鸡鸣和太阳

  太阳有时也靠不住

  到了阴天,全凭她四十岁的感觉

   

  鸡鸣没有刻度,有时烧好了饭

  才鸡叫三遍

  母亲就坐在锅灶前

  一边往灶洞添些锯末,一边抱着双腿

  把日子熬到天亮

  《多么好呵》

  多么好呵,八十岁的母亲拖着榆木拐杖

  坐城乡公交车。然后乘一路转二路

  像走在自己责任田的土埂上

  曲曲折折,一点也不迷路。一口气爬上五楼

  换好拖鞋,把带来的蔬菜一样样分类

  开始一件件说着村里的琐事

   

  多么好呵!刚刚去新坟哭过一位好姐妹

  又赶紧去劝远房正闹离婚的侄孙

  多么好呵!左邻右舍的老人去世

  她一点也不害怕,她说她要等我退休

  领着她去看看大海

   

  多么好呵!那么多的诗友用诗句歌哭自己的亲人

  而我能轻声地把刚写好的诗读给她听

  也听她对我的生活指指点点

  多像一只老家禽啄我手心的米粒

   

  多么好呵!父母健在,我就永远年轻

  谁也不会用“老”字呼我

  母亲!您就用您的老骨头

  为我挡住衰老的风雨侵蚀

  好让我用青春的脸庞

  把您脚下的路一直照亮

  《母亲的食谱:菜干饭》

  一半儿糙米,另一半

  青萝卜、胡萝卜、莴笋叶

  掺合的蔬菜

   

  蔬菜卧在锅底  米放在中间

  上面细细地覆盖着

  葱姜、辣椒和少量的油盐

   

  等锅滚后,用文火慢慢地蒸

  直到锅底有锅巴的炸声

  母亲的脸上,笑容像火苗一样雀跃

   

  有一道工序,母亲不轻易说出

  饥饿的春天,等我们扒到碗底

  会惊喜的发现有块厚厚的腊肥肉

  《母亲的手》

  母亲又一次拉着我的手

  是在我醉酒之后——

  多年前,我就是这样

  慢慢从爬到直立行走

   

  ——无法抗拒的温情让我醒了一半

  但我仍然装醉。母亲的手削瘦,无力

  布满生活的创伤

  却依然传递着怜惜和担忧

  直指我内心最柔软的血管

   

  我久久地攥着母亲的手

  直攥得母亲直起了腰

  脸上也有了些许的红晕

  《叫我乳名的人》

  她记不得我后来芝麻大的官职

  却记得我赤裸裸的童年

  她敢打我不听话的屁股。敢夺掉我偷来的玉米棒

  然后又把我紧紧搂在怀里

   

  她不知道后来我还擅自给自己起了个笔名

  如果知道,会不会又要骂我忘本

  每每看到这个没有泥土味没有槐花香

  无法承载乡愁的笔名,总觉得连人

  都在漂泊

   

  也许是我的幻觉,每当夜深人静

  总能听见您喊我的乳名。乳名是个手推车

  给我运来东山的新月西塘的鲜藕

  九月的菊花十月的蟋蟀。还有

  老槐树上的喜鹊,大门口的黄狗

   

  我在乳名里能找到童年的伙伴

  找到您当年丝绸的脸庞,歌舞的腰肢

  能找到我自己

  就像黑夜能找到那盏温暖明亮的油灯

  《母  亲》

  她有太多的昨天和越来越少的明天

  她越来越多的是说未来

  而很少说从前。仿佛她的每一句话

  都是遗嘱

  而我们从来没有体味每一个字的重量

  她有越走越短的马路和越来越矮的身体

  有时在电视机前,矮矮的,像一个黑点

  《给母亲的悄悄话》

  我每天至少要打两个电话——

  一个给您,一个给她

  我每月至少要写两封信——

  一封给她,一封给您

   

  年龄在变,我写信的习惯没变

  被人鄙视的怀乡病依然周期性的发生

  就像半个月上一次座钟的发条

  我想把您的心跳

  拧成有力的鞭子,击打我脑袋里的瞌睡虫

   

  给您打电话,我是一个少年

  给她打电话我却变成了青年

  我会把写给您的信简短,大字,通俗

  让您不戴老花镜也能看清

  写给她的信却含蓄,很长很长

  让她反复琢磨,可以治失眠

   

  现在她也知道了我晕饭的毛病

  我还忍不住告诉了她许多陋俗

  在一个月夜的小河边

  我还告诉她我一直在偷偷写诗

  她听后吃吃地笑了——

  她说,写诗的人一定很善良

  噢,我还要告诉您,我曾拉过她的手

  像你的一样:会说话!

  《陪父亲去医院看病》

  先是在脑海里收索一下熟悉的信息

  然后执拗地扶着父亲下楼——

  曾经挺直的身子有点弯曲了,但他还是

  坚持扶楼梯,拒绝我的怜悯

   

  出租车里,他依然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仅仅是为了付钱吗)

  依然和师傅谈笑风生,询问收入

  了解家庭状况,好像是微服私访

   

  与骨科专家握手笑谈,手机里叫来做CT的朋友

  在拍出的片子上分析病情

  父亲这才像是第一次进城,拘谨地坐在一边——

  小毛病,左腿有点骨质增生

   

  处理完之后,医师亲自把父亲送出医院

  拉开后面的车门,父亲再没有坚持

  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我窃喜

  就这一点小毛病,就把父亲打败

  《父亲的现在时》

  此时,仇人大都不在人世了

  剩下的也记不起结仇的原因

  在夕阳的巷口,与尚存的老友们

  共饮一壶新茶——

  眯着眼,看巷外的争吵

  想一想,彼此都笑了

   

  他们偶尔会忆起某某大约死了十年

  刚开始大家还为之叹惜

  渐渐就淡忘了,不知不觉转了话题

  因为记忆

  也因为舒适的生活容易让人麻痹

   

  不再刻意走姿和吃相

  反正已被大多数人遗忘

  暮色常常在晨练后就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们就在暮色中

  重复童年的捉迷藏

  希望死神也找不到他们

   

  作者:李庆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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