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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第二届{爱国孝亲征文}父亲的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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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9-09-14

  父亲的孝心

  赵 丰

   

  父亲七十岁生日时,我曾经想给他做寿,可是他淡淡的,也有点伤感地说:一个外乡人,做的什么寿?我知道的,他一直有个愿望,想在老家过一次生日,儿女、孙子一个也不缺,再留下一张全家福。然而阴差阳错的,他的这个愿望总是无法实现。他一直耿耿于怀的,索性就断了过生日的念头,也算是对我这个做儿子的一个警示。

  我的老家在河南温县一个叫大金香的村子。父亲七岁那年,老家闹灾荒,祖父领着全家人来到了关中。父亲33岁那年,祖父过世了。在祖父临终前,父亲把他和祖母送回了老家。

  父亲这一生,好像是完全奔着“孝”字来的。他常常这样教导我:一个人,要是连父母都不孝敬,那这个人就不能打交道。他这一生,完全是奔着“孝”字来的。他省吃俭用,攒下一点钱就迫不及待地寄回老家。除了祖母,老家还有他的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都很穷。前些年,他是通过写信的方式问寒问暖的。后来有了电话,每隔几天,他都要打电话回去。祖母的身体状况,成了父亲情绪的晴雨表。下雨了,他惦念着祖母的屋子会不会露雨?刮风了,他又想着祖母屋子的窗户是不是关上了?天冷了,他担心着祖母的关节炎犯了没有?他就忍不住打电话给小叔,叮咛小叔看看祖母住的屋子房上的瓦片有没有烂了的,窗户纸有没有破损的。有次,父亲让我替他交电话费。到电信局营业厅一问,那个月二百多元。我以为他们搞错了,就让打了个清单。结果,光河南的长途就十几次,其中一次打了半个多小时。老家人是不睡炕的。祖母冬天怕冷。一九九八年入冬时,父亲带了户县一个泥水匠回去,给祖母盘了个炕。在父亲这份孝心的支撑下,祖母活过了九十岁。最后几年,祖母是瘫在床上了,可她凭着坚强的毅力多活了几年。她虽然不能说话了,听不见声音了,但心里清楚远方有个儿子牵挂着他,她要为他活着。在父亲这份孝心的支撑下,祖母活过了九十岁。最后几年,祖母是瘫在床上了,可她凭着坚强的毅力多活了几年。她虽然不能说话了,听不见声音了,但心里清楚远方有个儿子牵挂着他,她要为他活着。父亲在祖母最后的几年里回去了七八次,每次两三个月。喂饭,擦屎端尿,抱祖母出来晒太阳……祖母死的那会儿,是在父亲怀里的,像个听话的孩子。老家人教育后代时,都会拿父亲举例。祖母葬礼的全过程,父亲让人录了像,刻成碟片,亲戚、儿女一人一盘。父亲是长兄,下边的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和父亲不是一个娘。他们的家境都不好。孩子上学、生病、盖房子、结婚、生孩子……父亲从为数不多的工资里抠出些,今天给这个寄些,明天给那个寄些。他退休后,有十年左右的时间没有领到退休费,就向我和妹妹伸手,不过他从不说要钱干啥。他不说,我和妹妹也知道,只是不点破罢了。

  祖母下世了,按说父亲可以不再回老家了,可是每年一开春,父亲就嚷嚷着要回老家。我对此很不理解,父亲拍着我的肩膀说:儿啊,这孝心,不光是对父母,也要对老家啊。那是你生命的根,才是大孝啊。

  祖母逝世三周年忌日到了,父亲让我和他一起回老家。即使父亲不说,我也是想回趟老家的。到了中年,突然觉得,应该记住自己的根在哪儿。一踏上大金香的土地,就像一颗随风飘走的种子,父亲落根了。他眉开眼笑的样子,一点显不出旅途的疲累。进了小叔家门,父亲打开包,把礼物分成十几份,让我陪他走亲戚。有同族的爷、叔父、姑家,还有姨家、舅家。我断断续续陪父亲回过几次老家,那些亲友我似曾相识,却感到苍老了许多。寒暄几句,父亲就向人家介绍我,让我给人家敬上陕西的烟酒。父亲坐下和老家人叙旧。问到村子的变化,谁家娃娃上了大学,谁家的儿女娶媳妇了,出嫁了,谁谁下世了,父亲不免唏嘘一番。又说到小时候的事情,每个细节都那样亲切。一融入乡音的氛围,父亲仿佛回到了天真烂漫的童年。

  父亲小时几乎是吃百家饭长大的。现在一回老家,就是还不完的人情。哪家如果现在还穷,他就让我掏出一百元钱塞给人家。这次回去父亲准备了四千元,临行前全部交给我。它需要时当着老家人的面向我要,他要让老家人亲眼看见是他的儿子掏了腰包。看我掏钱,父亲的眼睛就笑成了一条线。那是我见过的父亲一生最灿烂的笑容。回老家时我带了两千元,加上父亲给我的,共六千元。除了祖母三年忌日的花销和走亲戚买礼,剩下的都作为见面礼散了。家族里没见过面的新媳妇,小娃娃,他都让我给见面礼,而且是双份,他一份,我一份,最少的也是五十元。从户县动身前,他让我换了三千元面值为五十元崭新的钞票。我算了算,光这部分支出,就是两千多元。就这,父亲还是有遗憾,还是有遗漏的人情。

  “你奶奶不在了,我这份孝心,就只有送给老家的人了。”故乡那样的词语,是鲁迅那样的文人使用的。而在父亲嘴里,就只有老家这个词。老家,这是一个多么富于人性化的词语啊。有时我闲下来,就把老家这个词语拆开来琢磨:“老”是时间,是历史;“家”是人情,是血脉。那么,这个词语延伸的意义便是生命的根源。世间的一切词语,大概没有比“老家”这个词语更亲切的。它应该和“母亲”这样的词语在一个情感平台上。为老家献出一份孝心,就等同于为母亲行孝。父亲的所作所为,我是理解了。

  陪父亲在老家的日子里,我深深地领悟了什么是亲情和故乡情。过去,那些词语是挂在嘴上的,写在纸上的,而现在,是烙在心上了。对父亲来说,他生命的全部意义在老家。这是他的根,他的血脉。只有在这儿,他才能找到尊严、荣誉和价值。祖父、祖母下世了,那他只有把那份孝心用在老家。平时在户县,他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平平淡淡地生活着。但是一回到老家,他就挺起了腰杆,燃放着生命中所有的火花。他受到了尊重,也就享受到了人生的快乐。这次陪父亲回老家,我才恍然,在父亲的精神世界里,老家是他生命的底线,是他孝心的体现,也是他活下去的理由啊!

  动身回陕西前的那个清晨,在一缕朝霞的带领下,父亲和我去了祖父、祖母的坟前。他烧了纸钱,又烧着黄纸制的金元宝,跪在坟前磕头。那虔诚的样子,感染得我在父亲身后也不由自主地弯下膝盖。一缕轻烟,在麦田的上空缭绕,仿佛祖父和祖母的亡魂。我发现,父亲的头发又白了许多。按说,祖母死了,父亲该解脱了,安度自己的晚年。谁知,他却整日六神无主,有时呆呆地坐着,母亲叫他半天不见反应。母亲如果不在家,他就放祖母葬礼的录像,边看边抹眼泪。他的记忆力也差了,常常就找不见开门的钥匙。像断了线的风筝,父亲失去了精神的寄托,一下子衰老起来。我记得清楚,祖母死前,父亲的头上,一根白发也没有。

  在坟前下了跪,父亲让我扶他站起来,嘱咐着:“我死了,也要回老家,埋在这儿。你每年清明回来给我上坟。”我明白了,老家是大树,父亲是它身上的一片叶子。叶落归根。只有长眠于老家的土地里,父亲的灵魂才能安息。

  我和父亲要回陕西了,父亲神情惆怅。像是有根绳子牵绊着他的腿,他扭着头看看这家的房子,那家的树木。老家的一草一木,都牵挂着他的目光。家族的人带了大包小包的土特产送我和父亲去西安的汽车站。他们忧虑着:祖母的三年忌辰过了,父亲也一天天老了,以后怕是很少回来了。父亲朗声笑着:“回来,咋不回来?只要老娘在这儿埋着,只要我的身子骨还能动弹,我还要回来。”

  (2840字)

   

   

   

   

  作者简介:赵丰,西安市鄠邑区人,中国作协会员,出版小说散文集10余部。首届东方文艺奖、第五届冰心散文奖、第二届孙犁散文奖、首届张之洞文学奖、第三届柳青文学奖获得者,在《人民文学》《中国作家》《青年文学》《北京文学》《散文》《书屋》等文学刊物发表作品800余篇。

  地   址:西安市鄠邑区娄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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